STARRY ALLEY

——隙缝里的星空

这个夏天,动手做了一个梦,关于星空,送给玉田村里的人们。

我们埋下几千根光纤,足有上万米长,在天上,在地下,在镜子里。盖上水泥或是穿孔塑料板,剪掉多余的长度,只剩一个个光点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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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想来自于到达场地第一分钟的感受,一个安静黑暗的施工棚架过渡于城与村之间,成为一刻不停的城市钟摆里一个摆脱时间的真空黑洞。

后来哟来了,我告诉她,想在这个不到两米的窄缝里用光纤和镜面做出一片无垠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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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城市炫丽宏大的摩天楼灯光秀背后,有许多像玉田一样的握手楼城中村。

一线天空下的人们忍受着握手楼的拥挤,珍惜着大都市中最难得的街巷邻里。幽暗的巷道里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喊与打闹声、邻家炒菜下锅的声音,还有扑面而来的家的味道。

是否能将现状工棚转换为一个在回家、上班的路途上具有仪式感与趣味性的空间?带来不同往常体验的有些讶异的美好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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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把这个想法给设计节朋友们讲,给村里人讲,给街道请示。大家都很支持,但也都为这个想法担忧,这么少的钱(施工预算只有五万元),真的可以实现么?

钱只是困难的一部分。

尽管只有一个月的施工作业量,然而从最开始的设想到最终施工落地,一年过去了,Assbook城事设计节的朋友们花了大量的精力时间和村里改造施工的单位、和邻里们做协调、沟通,最后才换来了装置的最终实施。

实施过程中,挺感谢那些愿意与我们一起摸索种下星星的师傅们,面对完全陌生的施工方式与目标,他们一边抱怨这不是人干的活一边把成千根光纤均匀排布在混凝土里、穿孔板上。不过,等星光亮起路人驻足时,师傅们突然开始忙不迭的向大家自豪的介绍。。。

有些意外的惊喜来自于没有预想过的反射,从反光镜喇叭口中走出的同一个人的六个分身,大雨过后湿漉漉地面映射出天上光点——与地面光点相重叠。

也有些意外来自于人们的驻足,喜欢哇的大叫的小孩子们,告诉身边的人走进这里就会通向游戏的下一关(!),迅速发现镜子反射的姑娘们急急呼唤朋友来拍照,和蔼的小眼镜大叔默默蹲下触摸地面星光、还不断念叨着这到底是什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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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杰 DSCF4109_s.jpg

诚实的讲,恐怕不能说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工法严谨的艺术精品,倒更像是一个有些粗糙的也不那么“建筑”的未完成物,装载着一团模糊不清的光点组成的星云——在白天看上去是个平淡无奇的通道,可当日光降落之后,这个角落空间里魔术般的长出一个没有边界的“星空”来。

对我们来说,这个有史以来做过的最小的“建筑”像是一次探险,从命题的开始就通向某种未知状态,直到它终于呈现在面前却也不完全明了。

也有一两个瞬间,觉得这里就像小说家笔下漂浮的树梢、隔绝的井,成为反抗着某个顽固大世界的一个小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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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松恺 01_s.jpg

有不少人问我关于临时性,翻阅驻场设计师韩笑的施工日志时发现的这段话或许可以作为一种解答:

“我们大部分时间交给城市,交给无数个施工场地。交给电梯,楼房,交通工具。城市无动于衷,城市悄悄改变,城市不明所以。我们在一个城市,却也像穿行在不同时空的人,偶尔有个交集,而后消失,再不相见。消失,是一定会发生的。但有些东西是留下来了,比如眼前城市的一个角落,吹过的风,洒下的光,我们共同建造完成的“星空”带给我们有情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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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一树建筑、黄家杰、刘松恺)

 

Y HOUSE 01

写在一个完成与未完成之间的时刻。

(Y House于2019年初封顶,土建基本完成。)


这座房子是为一对摄影师夫妻和他们的父母而设计。

设计之前,她只提了一句,最好浑然一体,不要有砖的缝隙感。

想起他们拍出的照片,总有一个背景:许多时候是白色的,也有的时候是斑驳的墙,或是布满灰尘的布,一片泥沼。

总有一个前景:精致美好,有一层金属或者釉彩的光芒。比如一只钢角茶几伫立在沙滩上,又好像那张独角兽头安然立于蓝色墙面。

一种浅色的静物感,笼罩着他们的镜头,捕捉时间停顿的那一刻,那一刻的光影、色泽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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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让房子成为一颗无缝的巨石,与周遭的繁密树林田园相对立,呈现出被拍摄物体定格在影像上的瞬间?这个意义上,房子是前景物。

是否可以让这颗巨石,从内雕出一个镂空的空间sculpted void,构成一系列不同风景的容器?这个意义上,房子是背景和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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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田园深处,主人希望不要太过张扬,最好不超过附近村落常见的房屋形态。于是建筑以附近村庄常见的双坡和平顶两种轮廓形态交替出现,在外部呈现出不断变化的姿态。

而在内部,连续的内部空间从水平转化为尖顶,塑造出面向风景的一系列场景。场景之间,楼梯成为了视线上升转换的通道。每一个清晨的温暖阳光将从东方洒落在弧形扶手上,留下粗粝而又柔软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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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开始到结构完工相差了一年半。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有一些回想起来可以更好的地方。现实最终凝固成为我们看到的样子。

封顶之后,房子刚有了一个雏形,室内、景观等施工还需要一年时间。接下来更长的时间将要交给空间本身的生长。祝福它能容纳更多设计所不能假设的生活的丰满。

继续等待。

 

NEW YORK 02:PARK

Unfolded New York (2): Park
翻开的纽约(2):公园

 

形成布莱恩特公园的是许多重面。

第一重面是楼的躯干:素色混凝土、大理石或是红砖,一个挨一个地并列排在一起。

第二重面是无数窗户,反射着的、点亮了的、拉起帷幕的、漆黑的,它们是从城市望进建筑的一处处舞台,也是从建筑望向城市的一组组画框。

第三重面是树木,在楼与楼、窗与窗之间树立起透明的阻隔,噪声与秘密至此停止,唯有阳光穿透,泼洒在地上、墙上的每一个角落里。这是生动的面,用生长与衰竭刻画出时间。

第四重面是影子,它把其余所有的面凝固在了一起。

空空的草坪是第五个面。它朝向天空。
只有一千把移动的椅子,它们被人们移动着,每日追随着太阳的起落。

常常在这里走着、坐着、躺着。
我问自己:吸引我的,究竟是哪一重面,是眼前连续密布的“实”,还是脚下的“空”?

于是我把这许多面摊开,折成一个平面。
没有了相望,便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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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YORK 01:CINEMA

Unfolded New York (1)  Cinema
翻开的纽约(1):42街电影院


在时代广场走,不禁会有疑问:荧光屏和广告牌的幕后是什么?
看到的城市只是一个表象。它的光怪陆离与喧嚣,就仿佛是包裹住骨骼与血肉的一层肌肤。

常去42街一座电影院,它跨在三栋房子之间,一座扶梯连向另一座,穿越热气蒸腾的汉堡店,掠过空无一人的酒店大堂。
只有一条路从门厅通向剧场,也只有另一条路从剧场走向街道。

百年前沿街而立的老剧院是今天电影院的售票入口。大厅内两架扶梯将引导观众进入上方的影厅。几经转折后,人们在18米高的空中着陆,到达提供餐饮服务,并分流观众至不同剧场的休息厅。在这里,被漆成红色的钢框架,蓝色的立柱,黄色的墙壁深深刺激着每个人消费的神经。
从休息厅水平延伸出去,25个黑盒子剧场共5000坐席,将迎来每年200万人前来观看电影。每一个剧场都有一个自己的编号,1,2,3,4……24,25,于是整个电影院就叫做AMC 25。

旅游与消费的巨大刺激为时代广场的每一寸立面都标上天价的广告费用。
这里所有的地面层也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入口:它们通向档次各异的快餐厅、商店、剧院、蜡像馆、脱衣舞俱乐部、爵士吧和豪华酒店。
而所有建筑入口以外的实际空间则在地面层之上、沿街面之外腾挪开来。

假如一刀剖开这座城市,你可能会看到无数个类似AMC电影院一样的连续巨构正纠缠着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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